《倒幕派的形成及其阶级基础》一文摘要

金基凤
     关于日本明治维新的领导力量问题，是明治维新史研究中的一个重要课题。史学界对这一问题，一直存在着各种不同的观点。主要有：改革派中间阶层领导论、乡士中农阶层领导论、下级武土改革派领导论、改革派的联合领导论等等，从其阶级属性方面来说就是封建的下级武土领导论、资产阶级化的下级武土领导论、资产阶级领导论和资产阶级与下级武士联合领导论等等。
     我们认为明治维新的领导力量是倒幕派。倒幕派即主张打倒封建幕府统治、走西方发展资本主义道路，在日本确立资本主义制度的政治派别，它是从尊王攘夷派和公武合体派中分化出来的。倒幕派是以下级武土出身的知识分子为中心、具有广泛的社会阶级基础的资产阶级的政治联盟。
     本文试图通过对倒幕派形成的历史条件、历史过程的简要叙述，对倒幕派的历史作用和阶级基础问题，作初步的探讨。
     （一）
     倒幕派是在幕末特定的内外历史条件下出现的，是幕末社会经济发展和阶级斗争的产物。
     从日本国内看，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已成为幕末社会矛盾中的主要矛盾，它首先表现在幕末已出现了资本主义关系方面。资本主义关系的产生和发展造成了封建制度的衰落和深刻的危机。
     十八世纪中叶后，日本资本主义开始萌芽。进入十九世纪后，日本资本主义因素更有了很大的发展。……
     尤其是在开港后，对外贸易飞速发展，……
     资本主义关系在日本封建社会内部的孕育成长，造成了封建制度的危机。生产力的发展要求突破封建生产关系的束缚，而建筑在旧生产关系基础上的幕府，则竭尽全力维护封建的经济基础，采取了一系列破坏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反动措施。……
     作为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矛盾的阶级表现，幕末社会中的阶级矛盾日盆尖锐起来。主要表现在人民大众同封建幕府之间的矛盾，下级武土为中心的社会各阶层同资本主义列强之间的矛盾，要求开港贸易的长州、萨摩藩为首的西南强藩与幕府、特权商人之间的矛盾等等。在这些矛盾中，农民和新生产力所表现的矛盾一方开始起着主导作用，而矛盾的另一方即为维护旧生产关系的德川幕府则向矛盾的次要方面转化。最后归结为倒幕还是佐幕的尖锐激烈的政治斗争。
     幕末，特别是开港后与年俱增的物价飞涨，贡赋和税租的增加、农业歉收与饥荒交织在一起，加速了广大农民的贫困破产，促使人民的反封建斗争不断高涨。反幕府的起义在全国各地猛烈开展起来，特别是在1860年后，起义的规模和频繁程度，都是历史上空前的。……
     要求身分平等、生产和经营自由的豪农豪商阶层也积极参加了农民起义，并往往掌握了起义的领导权。……
     幕末风起云涌的农民起义，还促使"公武合体派"的瓦解。……
     倒幕派的形成，还有其极为有利的外界条件。……首先是列强的势力平衡。"其次是这一时期英国对日本的侵略政策有了较大的转变。……英国改变了支持幕府的政策，转而与萨摩藩结成了"萨英同盟"。
     倒幕派正是在倒幕维新形势初步成熟的内部条件和有利的外部条件下形成的，并终于成为推进倒幕维新取得胜利的领导力量。
     （二）
     倒幕派形成的历史过程可以分为五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从尊王攘夷派和公武合体派的形成到尊王攘夷派从京都被驱逐，这是倒幕派的孕育和初步形成的阶段。
     ……
     第二阶段是从尊攘派中开始分化出倒幕派，而奇兵队的建立是倒幕派开始形成的标志。……而在这种分化改组，逐渐形成倒幕派的过程中，高杉晋作和他组织的奇兵队起了关键的作用。
     高杉晋作（1839-1867年）出身于长州藩上士家庭，祖父和父亲都当过长州藩的最高官吏。他虽未去过西洋，但通过中国魏源的《海国图志》等书了解了西方的文明。1862年，他在上海目睹了英国侵略军在中国的罪行，从此他立誓决不能使日本重蹈中国的复辙，回国后更深深感到日本必须改革才能避免中国的前途，所以积极地投入实现"富国强兵"的改革之中。在高杉参与长州藩政之后，他就全力以赴组织了与正规藩军相对而言的"奇兵队"，他认为上层藩土没有用处，只知锦衣玉食，既无体力又无智力，所以他在组织奇兵队时不论身分高低而登用人材，招募自愿参加的一般农民、商人、手工业者，而主要是藩的最下层的武士。高杉在谈到选拔奇兵队员的标准时说："食肉之土等辈不堪用事……如欲编组新兵，务需矫正门阀之积弊，……不问土庶，加厚俸禄，专募强健之人"。他也是这样做的，奇兵队的组成的确破除了士族当兵的特权，从1864年559名奇兵队员的身份看，武士占48．6％，农民占42．4％，商人市民占4．5％，寺社僧侣占4．5％。奇兵队的所有服装、武器和训练均取法欧洲，可以说，这是日本第一支近代新式军队，年仅24岁的高杉晋作担任了奇兵队首任总督。
     ……
     可以说，奇兵队就是倒幕派的一支武装力量，在倒幕派遭受挫折和最大打击的时候，奇兵队的整顿和加强有力地支持了刚刚形成的倒幕派。奇兵队更在以后的倒幕运动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为成就倒幕维新大业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第三阶段是从1864年8月，四国联合舰队炮击下关到1865年2月倒幕派夺取长州政权，这是倒幕志土最后消除封建的盲目攘夷思想转而主张开国倒幕的重要阶段。
     ……
     第四阶段是倒幕志士夺取长州藩政权，建立倒幕势力武装割据政权，并逐渐向联合全国倒幕势力发展的时期，这是倒幕派形成独自的政治力量并在局部地区掌握政权的标志。
     ……
     第五阶段是萨摩长州倒幕联盟的建立，这是倒幕派在全国形成的标志。
     全国倒幕势力的大联合是以长州藩和萨摩藩的联合为基础的。萨长联合的成立，不仅是倒幕的需要，也是两藩内部发展的需要。
     ……
     （三）
     以萨长倒幕联盟为标志而形成的倒幕派，在日本倒幕维新事业中，发挥了巨大的历史作用。
     一，倒幕派的形成，加速了以幕府为中心的幕藩体制的崩溃。……
     二、倒幕派的形成，保证了倒幕维新的胜利。……
     三、倒幕派的形成，为明冶维新后的各项资产阶级改革的顺利进行提供了保证。……
     （四）
     通过对倒幕派形成的历史条件、具体过程和历史作用的简要叙述，我们试图对倒幕派的阶级基础问题，作一粗浅的探讨，提出自己不成熟的一些看法。
     通过以上叙述，我们可坝看出，倒幕派是幕府末期社会经济发展的产物，是阶级斗争的产物，倒幕派是由尊王攘夷派和公武合体派转化和分化出来的主张打倒幕藩封建体制的政治派别。
     我们认为倒幕派是以下级武士出身的知识分子为中心的，具有广泛社会阶级基础的资产阶级的政治联盟。其根据有以下几点。
     一、从倒幕派主要成员的社会身分和经济地位看。倒幕派主要是两种新势力的联盟。一方面是以长州、萨摩为代表的西南雄藩的下级武士出身的知识分子。另一方面是京都贵族中的某些人，如岩仓具视、三条实美等人。……所以宫廷贵族们主要是在倒幕维新后发挥作用，在倒幕派形成时期他们都是受萨长倒幕派影响和控制利用的。倒幕派的主要力量只是长州、萨摩等西南雄藩的下"级武士出身的知识分子。我们再具体考察一下倒幕派的主要人物的出身。高杉晋作、木户孝允、板垣退助等为上中级武士，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伊藤博文，井上馨等为下级武士，中冈慎太郧、坂本龙马、五代友厚等为知识分子和工商业者。在幕末，"他们的社会身分和经济地位已经工商业者化"。他们的"思想受西方资产阶级思想影响"，西乡隆盛、大久保利通，木户孝允等人很早就反对闭关自守，主张开国。伊藤博文、井上馨等人，他们在1862年曾参加烧毁英国使馆的暴动，坚决主张尊王攘夷，而当他们到英国留学后就转而反对攘夷，主张开国进取和倒幕了。五代友厚早在1864年5月就主张停止攘夷，学习西方，实行开国贸易，并使长州藩倒幕派在夺取藩政权后进行了发展资本主义的经济改革。坂本龙马出身于商人乡土之家，中冈慎太郎出身于大庄屋之家，但他们都主张通过海外贸易实现萨长两藩的富国强兵。我们再进一步考查倒幕派所采取的发展资本主义的政策措施，对他们的社会身份和经济地位就可以看得更加清楚。他们的思想和经济活动，都已经资产阶级化了。长州藩倒幕派掌握藩政权后，就对英国商人古拉巴说；"盛行贸易是富国的第一条，我们开放下关。希望你和英国人及全世界的人都来进行贸易。"木卢孝允、高杉晋作等亲自抓了经济改革和对外贸易，并制订和开始执行了贸易和产业计划。其中很有代表性的是抚育局的十年计划。 长州藩的"殖产兴业"计划更加快了长州藩的资本主义化。长州藩改革军事、搞文明开化和选拔人材，使倒幕派领导人都逐渐资产阶级化了。萨摩藩的倒幕派也同长州藩类似，在搞藩政改革过程中，其领导人也都逐渐资产阶级化了。土佐藩的坂本龙马组织海援队，有20多人参加，为萨长两藩倒幕派运送武器物资，与西方商人联系购入西洋武器和船舶。在这过程中，海援队的成员都逐渐资产阶级化了。所以说，倒幕派的重要成分，本人或者就是资产阶级分子，或者是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就是出身于下级武士的绝大多数倒幕派，他们也已分化转变了，若一定要说他们是下级武士，那也多是已经资产阶级化了的下级武士。
     二、从倒幕派作为资产阶级的政治代表看。……倒幕派的发展贸易、"殖产兴业"等经济活动和推行的资本主义化的政策，体现和代表了资产阶级的经济要求。所以说，倒幕派是资产阶级的代言人。
     三、从倒幕派的社会阶级基础看。倒幕派有广泛的社会基础。首先是作为倒幕维新主力军的日本农民。倒幕派最主要的中坚军事力量奇兵队等诸队，就吸收了许多农民参加。奇兵队严明的纪律也主要是不得伤害农民的利盆，所以受到了农民的支持。在倒幕维新过程中，倒幕派更有意识地利用了农民的冲击力量，争取农民群众反对幕府，发布了在农民中散布幻想的纲领，诸如年贡减半、取消债务和夺回土地等以吸引农民。因而在戊辰战争中农民积极热烈地协助和支持倒幕军队，在推翻幕府的军事行动中起了决定性作用。而当取得了倒幕维新的胜利后，倒幕派领袖们就出卖和镇压农民，这也是在西方资产阶级革命时期屡见不鲜的现象。这正是倒幕派资产阶级本性的必然表现。其次是商业资产阶级和高利贷资本。由于倒幕维新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他们的利盆，所以在倒幕过程中倒幕派也得到了他们的有力支持。在鸟羽伏见的决定性战役中，三井家供应了军需，三井、岛田、小野等商家都对新政府财政出了很大力。最后是豪农豪商。豪农豪商在幕末越来越感到自己与幕府的利益冲突和尖锐对立，他们从倒幕派身上看清了这正是他们可以指望的利益保护者。所以他们积极地支持了倒幕派。高杉晋作在1864年12月15日起兵夺取长州藩政权的时候，就得到了豪农豪商吉实藤兵卫、秋本新藏，林勇藏、白石正一郎、中野半左卫门等的财力和武力的支持，对其胜利夺取长州藩的政权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四、从倒幕派对资本主义发展的作用看。……倒幕派在萨摩和长州藩进行的发展资本主义的各项改革，为明冶维新后在全国进行一系列资产阶级改革积累了经验，打下了基础。倒幕派的形成，保证了倒幕维新大业的顺利进行，成为日本自上而下实现近代化的政治轴心。
     正是基于以上的分析，我们认为明治维新是由资产阶级领导的，倒幕派就是以下级武士出身的知识分子为中心的、具有广泛社会阶级基础的资产阶级的政治联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