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新报之四:论政变后可疑之事

    自去年八月政变至今,又六阅月,天子幽禁,大臣贬谪,逋(bu)臣远徙,举惊天动地千百年未有之事,波涌云连,忽起忽落。至于今而举国臣民,奉行矫诏,漠视国难,以为皇上果病,太后居摄,满、汉相安,中外无故;而政变之事,遂无复有人齿及而口道之, 政变以后之所为,更无人心关而目注之者矣。而不知莽操窥伺,益肆悍睢,密网阴谋, 又下种核,有心人得之所闻,证之所见,履霜坚冰,隐窥其渐,惊心动魄,用难自缄,虽明知撄强御之锋,而不敢昧风人之训,特揭疑案,请质天下。
    一练兵之异也。
    二用人之异也。…… 
    嗟乎,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人无颊辅,齿将何依,满、汉虽殊种,亦同为一国之人也,今必岐而相视,殆以为满人众而汉人寡乎?抑以为满人智而汉人愚乎?夫混而合之,则休戚如家人,强而分之,必相视若秦越;方今外患洊(cun)急,国势濒危,万一瓜分之事即及,吾不知汉人先蒙其祸,抑满人先蒙其祸也。而今之顽固旧党,直以为箝制汉人之政策,莫妙于是,是真大不惑不解者也。可疑之二也。
三以内大臣简直南洋诸军也。……
四以满员统直省之兵也。……
    异夫日人松岗氏之言也,曰:政变以后,满洲政府布施之政策一变,昔之注意于外交者,今则注意于内治矣;昔之信用于汉人者,今则嫉恶于汉人矣;然其所谓内治,非区划地方之政事,乃制压国内之士民也。其疑恶汉人者,非恶汉人之无用,乃畏汉人之才智也。嗟乎,立国之基础,莫急于牢结士民之心,今满清政府,自生轧轹(li),自寻祸釁(xin),余恐胡元之覆辙不远也。胡元之临御支那也,重色目而轻汉人,凡富贵要津,皆轻南而重北,历*未远,国民瓦裂,卒不可救,此诚可哀之事矣。满清政府奈何甘心蹈之也!
    然以吾论之,满洲政府之用心,未必其果出于是也,何也?今之时势,列国并立之时,非一统自治之时也。一统自治之说,可以制压其国民,使之任受刀俎之箝,轭威而不敢动,若列国并立,民智渐开,既不能愚之以术,民志易移,又不能劫之以威,加以强敌为之护符,外洋为之逋薮,必欲强压其民,是自割其手足,自撤其藩篱,为渊驱鱼,为丛驱爵耳。
    政府虽顽固,未必竟如是之大愚也,况乎能制压其国中之人,不能制压于国外之人。夫制压其国中之人者,无非欲使之愚且弱,而不为我害耳。能禁国中之人不为我害,不能禁国外之人不为我害,是将以愚且弱之国人,敌强且智之外人,其孰胜孰败,孰存孰亡,不待智者而决矣。政府虽顽固,又未必竟如是之大愚也。然而练兵则如是矣,用人则如是矣,节制南洋满员统兵又如是矣,吾是以不能不以为疑案也,请质诸天下之留心时局者。

(见光绪二十五年三月初一日知新报第八十三册)